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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生录

第四十一章 前路茫茫

皮生录 肖辰不消沉 2107 2021-08-02 11:10:09

  卯时两刻,花卷被廊外的铜铃声惊起。

  这是,她一天的开始。

  如往常一般,她匆匆起身,前去后井边洗漱。房中没有镜子,她总爱穿着那件有些旧的藏青色布裙,头上别着朵绒花,不声不响的在这座深宅里度过了五年。

  走去小厨房的这段路,来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这条路,她走过许多次,也见过许多人。

  曾经她是最末等的侍女,白日受尽共侍的冷眼欺凌,夜晚还要挨着朱少爷的动辄打骂。

  她很清楚的记得,每夜被姑姑蒙眼送去少爷房中时,走的就是这条路。

  她反抗过,她想从那座吃人的房间里活下来。

  那一夜,月亮很圆。她跪在一地碎片里,透着窗户,看着少爷的影子向她逼近。后来,她就成了一个哑巴。

  凑巧新入府的林小姐缺一个贴身侍女,少爷便指派她过去,还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嘱咐她要好好‘照顾’林小姐。

  是了,她再也不能说话,也就没人知道少爷恨林小姐的秘密了。

  在那之后,她又万般忐忑的侍奉着林小姐,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又被遣送回最底层去。

  林小姐待她很好,可她还是不敢睡觉,不敢偷懒,不敢漏了主子说的每一句话。可就是这样,她还是会出错,甚至是出丑.....

  那天,她想了一整晚,准备去请罪。

  清晨的阳光正好,她的小姐正在庭院赏花。

  她本不敢上前打扰了这份雅兴,却先被小姐叫住,听了半晌的闲话。她战战兢兢的想,小姐话里那句总爱做错事、却总能陪着自己的朋友,说的多半是她吧。

  是了,一定是她,小姐还握着她的手呢。

  那天的小姐,就像今日的阳光一样。

  温暖、耀眼。

  .......

  “花卷姐姐,原来你在这啊,可叫我好找。”

  花卷晃神,被青柠清脆的叫声唤醒。她下意识的捂住脸上的伤疤,侧身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眼前的少女似急的满头大汗,胖乎乎的脸颊上闪着两朵红云,她微微拔高声调,胡乱比划着手势道:

  “花卷姐姐,方才我去给各位主子送新供的玫瑰露,正看到林小姐在唤你呢!”

  “她好像说......”

  小姐在找她?花卷来不及听完青柠未说完的话,便腾的起身,手忙脚乱的收拾好自己的餐盘,头也不回的朝落花阁跑去。

  她虽然不会说话,但她的心里有声音。她活着的希望,就是自己时时刻刻能和小姐在一起。

  或许,她也就能暖一些了。

  青柠有些不解的看着花卷匆忙离去的身影,辫上缠的防珠花带子叮铃作响。她一边咬着手中主子赏下的糕点,一边自言自语道:

  “对...她好像说...要出府寻人!”

  “花卷,替我备件浅色的衣裙,陪我出门一趟吧。”

  我坐在铜镜前,瞧着自己满发的玲琅珠玉,甚是光华耀眼。花卷的手极巧,为我梳下了京城最时兴的飞仙抱月鬓。

  只见两股高挑的环髻上别着对桃花贝母的水晶流苏,发后各插着支镂空云纹金钗。额前的碎发掺了些香粉,悠悠用顶粉玛瑙珍珠镶花发冠定实,其垂在耳边的麻花辫上也缠了道粉色的香带,微微一动,带尾的银铃声便如黄鹂鸟般清脆。

  “林主子貌美,花卷姑娘手细,远远看去便和观音座下的玉女似的。”

  蓉婆接过花卷递上前来的妆奁,满眼慈爱的替我略施些粉黛。

  她原是官家小姐的妆师,后因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只得离职回乡。而自我入府起,她便被朱大人百般求来,从此只为我一人装扮。

  这等殊荣,我竟有些似曾相识。

  “劳烦婆婆费心,只是....我这般是否有些过于隆重了?”

  “京中的妆容胜在精致,林主子不必过分担忧,”蓉婆的手比一般女子的修长,半指一描便是道极美的嫦娥眉,与我眉心的桃纹花钿甚是相配。

  她手持鹅毛粉扑,蜻蜓点水般三两下取了胭脂,微微浮在我的两面颊上,面色老成的点说道:“更何况,林主子的妆容,实再不敌半分世家小姐的奢华。”

  “那...一切便以婆婆为准吧。”

  我深知自己底气不足,想必在前辈眼中正犹如披了狼皮的羔羊,上不得主子的牌面来。

  借助喝杯茶的功夫,花卷从帘后挑来今日所穿的衣裳,我也能与蓉婆闲聊几番,算是偷闲。

  “林小姐......”

  蓉婆合上匣子,弯腰向我行礼,却迟迟不肯离去。她面色有些忧郁的看向我,眉眼尽是不舍:

  “老婆子眼花,一时竟觉得林主子似有几分像位已逝的故人。”

  还未等我询问,她早已蹒跚离开了。

  “罢了,”窗外阳光欲烈,我叹了口气,转身对花卷说道:“时候不早了,替我更衣吧。”

  ......

  暖风习习,杨柳依依。

  府上的车夫早早备好了马车,正候着我的吩咐。

  我向他微微点头示意,花卷随即递上一张街景图,一一指向了城中所有医馆的位置。

  趁四下无人,我撩起轿帘的一角,有些忐忑的向街道上看去。门内走出一道身影,竟是沈镜。

  “安丫头,好巧.....”

  他收起折扇,一手轻抬,免了在场奴婢的行礼,又转而言笑晏晏的对我说道:

  “既有缘分,安丫头不如赏脸,载我一程,路上也好做个伴。”

  见他来,我心中欢喜,却没有马上答允。

  “沈才子风尘碌碌,可是忘了曾答应我的夜市一行?”

  “安丫头记性不大好,那日下了连夜的雨,何来夜市一说,”

  他从容的看着我,眼神略过一瞬的诧异,又笑意不减的接道:

  “安丫头仁善,此刻怎么舍得叫下人白白受热呢?”

  顺着他的话,我瞧了眼面上已经有些发汗的花卷,顿时心中不忍。只是又想到我此番出府的目的,实在不易拖累着他一起,只能叹息道:

  “沈郎不知,你我并不同路。”

  “安丫头,出门要紧,可不能误了良时。”

  今日的沈镜,与往日大有不同。

  他最善识人心,又怎会听不出我方才一再的拒绝?只是他故作充耳不闻,我也不愿奴仆无故受罪,只得收起轿帘,点头作罢。

  他却似乎早已料到这般结果,扇骨开合,三两步向我走进。

  道上人影稀疏,我与他皆是各怀心事。

  “师傅.......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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