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玉香膏

　　接下来的几日，顾九就没有出去过了，一直在房间里养伤。

　　顾九脸上的伤还算好的，只是略好之后变得青青紫紫的看上去倒是有些渗人。

　　不过身上的伤却是更为沉重的，小小的身体上布满了可怖的伤。

　　王二娘见了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五岁的小女娃也不哭闹，令人更加的怜爱。

　　趁着一日风和日丽的，顾九搬了一个小板凳在王二娘的院落里晒太阳，舒展着自己短短的腿，头上扎着两个小发髻，看上去还是很可人。

　　这几日顾九只负责养伤就好，等好了便要搬到赵琛那边了，说是方便照顾赵琛，顾九虽然有些不想去，但是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

　　起码这一刻，顾九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顾九靠在墙根处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突然鼻尖闻到一股股幽幽的香气，那是一种带着栀子花的味道，很是清冽。

　　“阿九？”

　　阿九只有王二娘喊过她，这细软的嗓音喊着这名字倒让顾九有种吃了冰糖葫芦的感觉。

　　顾九睁开了眼睛，只见来人身穿淡烟紫的衣裙，一双玉制的耳坠在耳边晃阿晃的，无意的撩动着人的心弦。

　　顾九愣了一下，原来是阿音，未来的音娘娘。

　　“音姐姐，有事吗？”顾九收起了自己随意放置的小腿，微微坐直了身子。

　　“主子让我把这香膏给你，回头你抹抹。”阿音微微一笑，“这玉香膏可是化瘀血的良药，很是值钱......”

　　顾九听到“值钱”二字就没听下面的话语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玉香膏卖了能值几个钱呢。

　　“记住了吗？”阿音笑眯眯的问道。

　　......记住了什么？

　　顾九下意识的便点了点头，阿音便将玉香膏放在顾九的怀中，揉了揉顾九的发顶，然后一步三摇的离开了。

　　顾九倒也没在意阿音的动作，只是捧着小小的瓷瓶子水汪汪的眼睛闪闪发光。

　　不一会儿，顾九便傻傻的笑出了声，原来还是没用过的，那肯定更值钱了啊！

　　赵琛今日早晨给了阿音玉香膏之后，想了想闲来无事还是亲自瞧瞧那受气包恢复的如何了。

　　结果就瞧见了顾九鼻青脸肿却笑的如同花一般，阳光之下，说不出的可笑。

　　赵琛皱着眉，这受气包莫不是傻了，一瓶玉香膏有必要笑成这样吗？

　　顿了顿足，还是默默的离开了。

　　入夜，顾九窝在王二娘的怀中声音软软的央求着明日想要出去。

　　王二娘本就是负责府中杂物采办还是可以出府的，听着那一声一声的“好二娘”忍不住软了心肝，便答应了。

　　顾九这才笑嘻嘻的，甜甜的睡着了。

　　第二日，顾九在脸上蒙了一层面纱，脸上有些狰狞的痕迹也被遮的七七八八。她乖巧的在园子门口等待着王二娘。

　　谁知，来的人竟然是赵琛。

　　顾九不露声色的垂下了头，短手短脚的给赵琛请了个安。

　　本想着这赵琛只是路过，却没想到他停了下来，淡淡的“嗯”了一声。

　　“走吧。”赵琛微微昂首，“二娘今日有事，我正好要去宝芝斋。”

　　顾九皱着秀气的眉头，使得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加的无辜，似乎有无数的委屈。

　　她本想着跟着王二娘出门将那玉香膏卖了，换成银钱藏着。

　　怎么想到出了这么一茬，跟着赵琛出门还怎么进行自己的事情？

　　而且她也不愿跟着赵琛出门，还不如呆在小院子里晒晒太阳。

　　下一秒，赵琛一个手指便弹在了顾九的脑门上，似乎在惩罚着顾九的不专心。

　　顾九委委屈屈的摸了摸自己脑门，然后跟上了赵琛的步伐。

　　果然还是奴性在作祟啊，主子一个手势，顾九的身体已经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了。

　　顾九突然发现今日的赵琛心情似乎很好，连那病秧子的外表也变得有了几分血色。

　　坐着轿子到达了目的地，赵琛发现这受气包一点也不为外面的繁华景象所迷惑，只是愣愣的看着轿子的一角发呆。

　　原本以为这小丫头年纪尚小，受不住府中的寂寥想出去散散心，却不曾想是这样的反应。

　　赵琛的疑心病又开始犯了。

　　顾九搀扶着赵琛下了轿子，前面的的吆喝声甚是惹人注目，顾九听到了一声声的野兽的嘶吼，却又不像是野兽，于是她偷偷的转头看了看那边。

　　赵琛注意到了顾九的小动作，只不过也不带她过去瞧瞧怎么回事。

　　进了宝芝斋，里面的老板笑容满堆的走向了赵琛，赵琛似乎一下子又病入膏肓了似的，咳嗽个不停，然后跟老板聊起了一些书籍还有文房四宝。

　　顾九就识趣的跟在了赵琛的身后，听着老板跟赵琛那些“无聊”的谈话。

　　顾九从有意识以来，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以外就大字不识一个了，当然也只会写那一个“九”字。

　　等那老板去取东西的时候，赵琛突然转过头问道：“识字了吗？”

　　顾九摇了摇头，那头顶的两个小发髻看着挺讨人喜的。

　　赵琛知道顾九未曾识字，甚至了解她的身世比她自己还详细，但就想问问她。

　　“以后在我身边伺候着可要学会些字。”赵琛冷着脸说道。

　　顾九垂下了头，不知晓该说些什么。

　　习字？

　　习了再多的字，不也最后被你一句话砍死了吗……

　　赵琛倒是发现了这受气包要是不开心或是不想说话的时候总是垂着头，装作一副鸵鸟样子。

　　等老板来了，文房四宝放在一个木质的盒子里，让顾九提着，还有几卷字画，也一股脑的放在了顾九的身上。

　　小小的人拿着这么多的东西总让有人有种“雇佣童工”的感觉，只是字画太多，有些糊了顾九的视线。

　　赵琛看了看只剩下小短腿的顾九，心情说不出来的好，脸上气色也好些了，自顾自的便先踏出了门。

　　顾九刚出门，什么也没看到，就只听到赵琛喊道：“小心！”

　　下一秒，天旋地转，字画翻了一地，盒子里面的文房四宝七零八落的飞旋在空中。

　　顾九在混乱中只见到那一抹黑色的身影，那双充血并且恶狠狠的眸子。

　　然后那身影一瞬间便往远处跑了，而东西也全部洒落在地上了。

　　还有那包在心尖上的“值钱”的玉香膏也随着顾九的动作被压在了地上。

　　跌倒的顾九顾不上自己手心被地板擦出了血花，急急忙忙的掏出了玉香膏。

　　只见瓷瓶子碎了，小帕子也是脏兮兮的了。

　　顾九那一瞬间直接没忍住，眼泪蓄满了眼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太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