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杂活?要她堂堂魔族公主去给仙门做杂活?!褚摇光皱起眉,显然不乐意极了:“长华很缺杂役弟子吗?我不想,我不要。”
“自是不缺。”他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不过长华不养闲人,你若不愿,我只送你离开这乌灵城。”
言外之意,就是送她离开这荒郊野外,离开这被魔族血洗的空城,只要离开了这等不安之地,接下来她如何,他是真不会再插手半分了。
见他朝她伸了手,褚摇光是真担心他现在要直接将她扛走,随便扔块地就置之不顾了。想到古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褚摇光向来能屈能伸,咬咬牙,索性心一横抓住他的手:“行吧,我答应你。”
反正,等到了浮玉山,进了长华,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
陆月燕见她虽嘴上答应,但那双黑亮的眼珠子却不安分乱转,就知她心里只怕没那么甘愿。但话一出口,他便是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月燕唤出兮风剑悬于身前,将人一把拎了上去,自己也跃上剑,方站稳,那因腿伤只能坐在剑上的女子便飞快地攥紧了他的衣摆。他蹙眉:“做什么?”
她嗤道:“谁让你每次都说飞就飞,又飞那么快,我都有阴影了,这不是先抓牢你,免得又掉下去了吗。”
左右只是件小事,陆月燕不再多言,随她去了。
从乌灵城到长华浮玉山,若是日夜御剑飞行不断,两天一夜便已足矣,可惜陆月燕偏偏带了个拖油瓶,一会饿了要落地吃饭,吃就吃吧,偏偏食量不小胃口又挺大,吃一顿就得浪费不少时间;一会又尿急要如厕,又得落地等她解决人生大事;一会又困了要睡觉,嫌弃剑上风太冷,非要去人界住店……陆月燕臭着张冷脸让她自个儿在剑上呆着睡了。
就这么左耽误一会右耽误一会,三日后,总算是望着浮玉山的影子了。
褚摇光的腿勉强好了个七七八八,能站了,此时站在兮风剑上好奇地探头探脑往前张望,就见前方山脉如龙绵延千里,远远靠近,都能感受到这地方的灵气充裕,乃是块极好的仙泽宝地。
要不怎么说长华的开山祖师慧眼如炬呢,三界之大,偏就挑中了这浮玉山。数千年来,此山山脉丰盈从未有枯竭之像,长华门更是蒸蒸日上,后代弟子更是人才辈出,也让如今的长华稳坐仙门之首。
也许正是长华位居仙门第一,这代长华掌门在挑选亲传大弟子时,可谓是千挑万选格外重视,竟足足挑了千年,才等来了他如今的大弟子,陆月燕。
也是因为如此,陆月燕自幼便被冠上了千年一遇的天才之称,十五岁那年,曾在仙门大会上初绽锋芒,一举夺魁,让沉寂多年的长华也再次荣光了把,而仙界也便再也无人不识这位长华的天才大弟子了。
但让陆月燕真正名响三界的,还是长华仙魔一战,他一剑杀了那七十二魔君之首的烛幻,虽被流末暗箭偷袭,但魔族至今仍对这个名字深怀阴影和忌惮。
不过这些,都是褚摇光从前这个躺在魔宫里一心只醉声色,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魔族公主不曾得知的了。
若非水秀镇相遇,阴执从旁解释,她怕是都不知有这号人。
透过虚无缥缈的云烟,褚摇光望着脚下山底那绰约的白玉山门,疑问:“陆月燕,你回长华都不走正门的吗?”
少年一边起势拉开无形的结界,一边道:“凡外人入山,少不了登记,过于繁琐。”
结界被拉开一道口子,圆弧的边流淌着金色流光,兮风剑从里飞进,褚摇光回头看着飞速合拢的结界,挑了挑眉稍。
千辛万苦,总算是进了这长华了。
她嬉皮笑脸道:“人家都要登记,就我跟着你走后门,这也太爽了吧?遇见你,可真是我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陆月燕本不想搭理她,听了这话,却道:“少贫嘴。我不过尚有急事,来不及安顿你。”
“急事?”褚摇光偏了偏头,思考了会:“什么急事?”
陆月燕也不回话了,但他不说,她也能猜到,无非就是担心玄桦他们有没有将万景藤草顺利送回,长华掌门现在情况又如何了。
浮玉山山峰足有十七座,褚摇光乘剑飞过,便瞧见了有好几座山峰上都建着大大小小的红墙殿宇,有几处山峰之顶更是紫金飞檐,云烟缭绕,犹如仙宫,便好奇问:“陆月燕,你住哪呀?”
想来长华首席大弟子住的地方,应是不赖。至少,宫殿得有吧?侍奉弟子以他的辈分没有,那侍奉童子应该有吧?
正这么幻想着,兮风剑一路越过数座山头,飞往一处满山翠绿的山峰,清风绿竹摇曳间,一处红墙青瓦的林中庭院就这么映入她的眼帘。
院门前青石板路一路蜿蜒山下,门左右几颗葱郁的翠竹,许是此地人少清幽,大门也只是虚掩并未落锁。
这不像是仙人所居,更像是人界哪位隐士的居所。
堂堂第一仙门的大弟子的住所,竟然这么朴实无华吗?!
作为魔族公主,这委实有些出乎她意料了。
她指着这院子:“你就住这?”
陆月燕扫了她一眼,推门而入,褚摇光也连忙跟了上去。
庭院里不算小,门口偏西有口井水,院中央是一方圆桌石凳,东南西北各栽有几株白玉兰,却还不到花开的季节,光秃秃的枝条几分萧条索然。
北边的主屋屋门亦是半掩,应是主人的屋子。两侧的厢房却屋门紧闭,细看门锁竟还有落灰,显然久无人住。
褚摇光观察四周,问:“陆月燕,这里,不会就住你一个人吧?”
陆月燕没回答这话,只神色淡淡地叮嘱道:“待我办完事回来之前,你都在此处等我。”
褚摇光眨了眨眼,难得乖巧道:“哦,好。”
陆月燕见她这般模样,反而不放心下来,蹙了蹙眉:“不可乱跑。”
她眼珠子一溜,微笑点头:“好,等你回来。”
陆月燕见状,更不放心了,但刚回门内事情繁多,他得一件一件来,又盯她一眼,到底是没功夫再啰嗦,飞身离去了。
待他一走,褚摇光那副乖巧的嘴脸立马变冷了,冷嗤道:“不可乱跑?”那必然不可能的。
不过,她又望了望天,琢磨着这浮玉山真不是一般的大,就陆月燕住的这偌大的山峰,就足够她转上三天三夜都转不完了,何谈现在就去寻万浮塔在哪里呢?
在院子里负手踱步了会,忽然,眉心一皱,捂住肚子,咕~咕咕~咕咕咕~
可恶,竟是又饿了,此时不过才巳时,可她分明早晨才在人界吃了二十个肉包子啊?
褚摇光饿不得行,什么万浮塔黄泉剑全都抛在了脑后,只想快些找点吃的来填填肚子,正要进后院的庖厨看看时,却鼻尖一动,饿极时尤为敏锐的嗅觉此时闻到了一股极为醉人的香味。
就这酒香的醇厚,起码也是坛百年老酒了。
顺着这酒香,褚摇光早就把“不可乱跑”这四个字忘得一干二净,出了庭院,闻着味就四处寻觅去了。
要不说她鼻子灵呢,没多久,还真让她找着这酒的源头了。就在那潺潺小溪边,边上几块方石,有位玉色长袍的仙人,挽袖露臂,半倚把酒坛,脸上的绯红的酒晕更衬得仙人面若桃花,如梦似醉。
褚摇光先是愣了会,不知这人身份,没有贸然上前,那仙人却是早已察觉她的到来,微眯着眼朝她看去,忽然笑了:“早觉这清止峰多了股生人的气息,我还纳闷呢,月燕那孩子会带什么人悄悄回来?一看,原来是位美姑子。”
褚摇光思衬着这人的身份。
虽说她从前对魔界之外的事虽漠不关心,但长华有一云泽上仙,天性洒脱快活,不似仙门大多上仙,要么刻板固执,要么飘然淡世,他管爱饮酒,且嗜酒如命,最重要的是,都是活了七八百年的人了,还喜欢穿浅色衣裳,或粉或绯。
至于外界为何会对这位老人家如此多的了解,自然是因为,他虽看着十分好相处,实则脾气并不好,真惹急了他,打起架来从来都是六亲不认。据说他年轻时,还曾因为一件宝物而一挑六仙,竟然还赢了,赢就赢吧,还硬是将那六仙打得落花流水毫不留情面。
而魔族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威名亦然让不少魔族闻风丧胆,就连今世魔尊,最后都是死于云泽手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杀父仇人,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波动,反而笑道:“你就是云泽上仙吧?”
云泽打量着她,一眼就能瞧出这女子浑身无半点灵力,而且还是个资质奇差的凡人。可自打他修得大乘位列上仙后,凡人得知他的身份,总会带有几分恭敬和尊怯,她的眼里半分也没有就罢了,左右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也不在乎,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她的眼睛总是似有似无地盯着他的手呢?
他看向自己的手,摇了摇手里的玉酒壶,恍然失笑:“你不会是为了这个找来的吧?”
褚摇光咧嘴一笑:“是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上仙以为呢?”
虽说是月燕的客人,但云泽却不给这个情面,笑道:“酒就这么一壶,快乐也就这么一点,别人多乐了,我可就少乐了。”
褚摇光嘴角的笑僵了僵,当下就收回了笑容,撇撇嘴说了声“好罢”,也不过多纠缠,转身离去得干脆。
就目前而言,云泽这号人物与她计划作用不大,她可没心思费在和他打交道这事上,毕竟,一个陆月燕就够她呛了。
云泽见她走得潇洒,对他这上仙的身份也视若无睹,不免微微纳闷,这月燕带回来了个怎样的女子?
顿时生了几分好奇,便隐了气息,悄悄跟在她后面,跟了一会,却发现她在林子里乱转悠,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云泽瞧了会,才发现,她是迷路了。
这也怪不得褚摇光。
谁让她初来乍到呢,又加上先前是闻着酒味来的,早忘了记路这事了。
看在他那乖师侄的份上,云泽正想现身提醒下她回去的路时,又见她突然弯了腰,凝神屏息起来,他不明所以了会,这女子忽地往前一扑,大笑起来:”哈哈,逮到了!“
他凑过去盯着她手里抓住的那东西,又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玩意,这不是邬羽的那只肥兔子吗?”
褚摇光被身边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见到是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喂,大白天的不做仙,做鬼啊?吓死人了。”
云泽指了指她手里提着那只肥成球的兔子:“也不知这兔子怎么跑来这的,不过你捉它做什么?”
褚摇光可不管这肥兔子和他相不相识,警惕地望了他一眼:“这么肥的兔子,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扒皮烤来吃了。”
云泽眼里惊了一瞬:“你要烤了它?!”
她邪笑道:“当然了,兔肉鲜嫩而不柴,尤其是这么肥的兔子,烤起来又香又不腻,用烤最合适不过了。”
云泽咽了咽口水:“的确如此……不过……”
褚摇光觉察出了什么,一下皱起眉,将兔子往怀里藏了藏:“这是我捉住的,你想干什么?”
云泽对她怀里的胖兔子瞅了又瞅,还是摇头惋惜。老实说,他也馋自己小徒弟的这兔子好久了,毕竟,就算是在浮玉山这灵泽福地,也很难养出这般肥润的兔子,可他做人师父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徒弟的爱宠蒙难吧?他痛惜道:“你这兔子还是给我吧,若是吃了他,我那小徒怕是与你没完没了了。”
褚摇光摇摇头,冷哼:“我管你什么小徒,反正,这兔子是我抓住的,就是我的了。”
云泽笑眯眯道:“那可不行,就算是看在月燕的份上,我也不能让你把它吃了。”
说罢,他竟直接伸手去抢,一下就捉住了兔子的后腿,褚摇光哪里肯放,死死抓住兔子的耳朵,怒骂:“堂堂上仙,怎么能做出抢劫这种事?!”
云泽也不恼,颇为闲云野鹤地淡道:“小妮子,你是个凡人,我呢,不屑和你动手,不过,也由不得你在这浮玉山放肆。”
褚摇光气恼不已,面红耳赤地使劲拽着兔子的前蹄和双耳,云泽一派云淡风轻,两人拉扯了半天,兔子却在两人手里纹丝不动,谁也没讨得好处。
就在那球一样的兔子快要被拉成兔子条时,一根兔毛也从风中飘落,有孩童惊呼:“啊,我的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