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燕回到自己房间后,便用天音术联系玄桦。
此术较耗费神识,又有距离限制,并且使用此术不得被干扰,否则会听不清对面的人在说什么,于是陆月燕便让周柏雪回自己屋了。
他闭上眼凝神,分出一丝无形的神识飘出九幽,在一片虚无的嘈杂声里找到了玄桦,那头传来他的声音,“月燕师兄?”
陆月燕问,“情况如何?”
“昨夜我们沿着长临河返回凌河县,没有发现异常,又去了那户有狗的人家,主人也并未归家,想来还是遭了毒手。随后我们又去了西街调查,结果因失踪案件影响,赌坊生意并不景气,早早歇业关门了。而青楼……嗯,那些姑娘们对那些失踪的人印象很是不好,说他们脾气差爱打人。现在我们正在南街的酒肆这里,这老板娘是个孀妇,还有一个孩子……”
那边的话声戛然而止,陆月燕蹙眉,“玄桦?”
天音术断开了。
他的神识如今已然可以撑到半柱香的功夫,所以不会是他的问题,那么只能是玄桦的神识突然陷入沉睡才被强行中断。
陆月燕猛然睁开眼,起身正要去找周柏雪时,房门被人一下从外推开,周柏雪着急道,“陆师兄,方才我打算用通音符和师妹联系,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我担心他们出事了!”
陆月燕沉声道,“嗯,走。”
二人出了房门,陆月燕抬头看了看幽蓝的结界,周柏雪问,“陆师兄,有结界在,我们怎么出去啊?”
陆月燕唤出兮风剑,凝聚剑气,随后抓住周柏雪的肩,飞身一纵,靠近结界的一瞬间,劈出一道金色剑光,结界破碎,二人的身影迅速飞离九幽山。
周柏雪崇拜道,“好厉害啊!陆师兄!”
说着,他一拂袖,扬出一片片青色风咒符纸,踏着这些符纸随陆月燕一道飞往凌河县。
离了九幽,天色也不太明亮,飘着细雨。
二人落到凌河县的南街,街道很安静,竟没有什么行人,或许是下雨的缘故。二人寻找着那家酒肆,一路来到街道的尽头,这里种着几株桑树。奇怪的是,明明已经过了桑树结果子的时节,这几株桑树却依旧硕果累累。
酒香从桑树后飘来,这凌河县上唯一的一家酒肆便在此处。酒肆不算大,门前是一圈青石地,一左一右摆着酒缸。走进去,店内干净亮堂,却冷冷清清,没什么客人。
老板娘悠闲地躺在摇椅里,脸上蒙了块紫丝帕,像是因为没有生意,便躺在这儿小憩。角落里有方桌椅,一名模样十岁左右的小孩儿正坐那里,埋着头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听见客人的脚步声,老板娘取下脸上的紫丝帕,坐起身来,是一张温柔敦厚的脸庞,看上去模样不过三十左右,笑容中规中矩,“两位客人,是来喝酒的还是来买酒的?”
她说着,就从椅子上起身,招呼道,“我这儿有梅子酒,枇杷酒,李子酒,见两位眼生,不知平日里喜欢喝些什么?”
陆月燕问道,“老板娘,请问约莫两刻钟,可有见到和我们装束差不多的一男两女?”
老板娘笑道,“见过,你们应是一起的吧?他们说是来调查失踪一事的,向我打听那些人失踪前可有到我这儿来过,我也一一如实回复了,有些客人来买了酒就走了,有些客人会在我这儿醉上一夜两夜,醒来也是付了钱就走,至于去哪,是否回了家,我是一概不知了。而那三位小仙长听完后,也没买酒,就离去了。”
陆月燕和周柏雪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笑哈哈问道,“老板娘,他们是我们的师兄师妹,离去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去哪了呀?我们找不到他们了。”
老板娘道,“唉?这可没有,我也不知。”
周柏雪挠头道,“呃,好吧,那就不打扰了,哈哈。”
陆月燕心下汗颜,于是道,“老板娘,我们要在这喝酒,麻烦来你店里最好的酒。”
老板娘笑道,“要说我店里最好的酒,那当属桑葚酒了,甜度刚刚好,口感又浓郁,两位仙长请仙找个位置坐吧,我这就去给你们打二两酒来。”
她说着,就转身拉开一道浅色幕帘,进了里屋。
周柏雪扬了下眉,低声道,“陆师兄,看不出来啊,你还会喝酒,我以为你是那种滴酒不沾的人呢……”
陆月燕拉着他去一旁的位置坐下,“我的确滴酒不沾。等会见机行事。”
周柏雪明白过来。
过了好半天,老板娘还在里屋,正疑惑打个酒需要这般久的功夫时,屋里响起了老板娘的声音,“小桔啊,我那酒提子怎么找不到呢?放哪去了?”
角落里那小孩儿从椅子上缩了下去,一溜烟儿钻进了里屋,“阿娘,不是就挂在墙上吗?”
“哎呀,我说呢!看我这记性!”
母子二人在里屋一阵忙活,随后一大一小各地捧着碗桑葚酒出来,周柏雪见状笑道,“老板娘,你这孩子可真懂事,还会帮你做事呢。”
老板娘笑,“是啊,现在不忙,忙的时候这孩子比我还能干呢。踩着凳子打酒,动作比我利索多了。”
两碗桑葚酒放在了桌上,陆月燕端起酒碗正要抿一口,那小孩儿却忽然惊喜地唤道,“是你,大哥哥!”
此话一出,三人俱是一怔。
陆月燕看向那小孩儿的面貌,不确定地问,“你是……乌灵城那个孩子?”
小桔笑道,“是,是我啊,我就是小桔!”
老板娘笑容牵强,“小桔,你是不是认错了呀?”
小桔道,“不会的!我不会认错的!”他走到陆月燕面前,“就是这位大哥哥,当时从魔族手里救下了我。”
说完,又一脸愧色道,“对不起大哥哥,当时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只是……太饿了。你还好吗?我当时太害怕你们杀我,所以就跑了……”
陆月燕蹙眉,打量了他一会,小孩儿应该是长高了些,面容也变了一两分,的确是小桔不错,只是……
陆月燕不含感情地盯着他,“你已成堕魔,为何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要知堕魔者,大多时候都是陷入失控状态,杀人饮血犹如本能。可眼前这孩子,与正常人毫无差别。
周柏雪险些惊得跳起来,“堕魔?!”他不由离那孩子远了些。
小桔见状,急急想要解释,却被老板娘抱起,她笑道,“小桔是我一年多前收养的孩子,他一直都是正常的,从来没有伤过人,请两位仙长放过他吧。你们看,他现在好好的,哪里像那可怕的堕魔?”
周柏雪惊奇道,“这怎么可能呢?这世上根本没有办法可以救堕魔,这孩子……”
“周师弟。”
周柏雪一下憋回了话。
陆月燕对老板娘颔首道,“这世上有奇迹也不一定。”
老板娘看了他会,笑了笑,“小桔,是个好孩子,他从来没伤过人。就不打扰二位客人喝酒的雅兴了。”
她抱着孩子一边进屋,一边道,“你这孩子功课还没做完呢,去里屋写吧!”
周柏雪挤眉弄眼,“陆师兄,接下来怎么办?”他凑过来低声道,“这酒不会有毒吧……我不敢喝呀……”
陆月燕垂眸,盯着手里那碗越来越鲜红的桑葚酒,道,“不用喝,已经出不去了。”
周柏雪,“啊?”
“吱呀——”一声,门自己关上了。桑葚酒的甜香溢满了整个屋子,屋内的小孩已经睡下了,妇人掀开帘子,款款移步出来,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已截然不同,温婉之余,眼尾又多了几丝媚色。
“两位仙长还是喝了这碗酒,好上路吧。”
周柏雪沉了沉脸色,“所以失踪的人和血毒都是你闹出来的?为何要这么做?你究竟是人是妖还是魔?还有,你把我的师兄师妹都藏哪去了?”
老板娘抚了下鬓角,“本来不想惹上你们这些麻烦的,奈何偏偏要找上门来。小桔的情况又等不得,想把你们都引去九幽,却还要留下人来,我也没办法,只好把他们都拿去一块儿泡酒了。”
周柏雪双手揣进袖里,撒出一大把明黄色的显妖咒符纸,“我看你非魔即妖,我一试便知!去!”
符纸们一张张跳跃着飞快地飘向老板娘,将她团团包围,金光大显,只要是妖类,一旦被显妖符包围,就会显出原形。
老板娘蹙了下眉,捏起一张符纸,在周柏雪错愕的目光里,将符纸揉碎成灰,“这种小玩意儿,对付对付刚成人型的小妖还差不多,想用来对付老娘,你道行还浅着呢!”
周柏雪一下缩到陆月燕身后,“陆师兄,交给你了!”
陆月燕,“……”
下一刻,屋内漫虚无缥缈的紫色妖雾,陆月燕抓住周柏雪的手腕,两人齐齐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