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南阳的治疗已经有了眉目,这个好消息、让已经忙碌了近一个月的齐玥,在那绷得死紧的脸上,终于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也让她那总是显得特别超龄的模样,终于多了些小孩子该有的飞扬。
把齐南阳全权交给藏弓和刘大夫后,齐玥心情颇好地走出了南阳阁,想到这个好消息应该提早跟父母亲说,她掸了掸裙上不存在的皱折,一路挂着笑、走向章台阁。
但那笑容却在见到紧偎在任氏身边的女人时,彻底消失殆尽。
“玥姐儿?”任氏满脸疑惑,有些不解为何平日总是笑脸盈盈的女儿,竟会是一脸冷漠又带着点刺意的样子。
齐玥没有理会任氏的问话,一双凤目危险地瞇起,对于戚绯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实在难以反馈出什么太好的反应。虽然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做出什么真正危害到玉器一脉的事情,可是光看到她这个人,还是让齐玥从头到脚都感到不太舒服。
而敏感多疑的戚绯,则是没有像方才一样妙语如珠地活络气氛,反倒是默不做声地、暗暗打量起眼前面容靓丽的小女孩。
不得不说齐玥是同时继承了父母亲两方外貌最好的部分,五官已经开始长开,眉目精致却不过分荏弱,身姿笔直修长、却也有几分女孩的温婉在里头。有任氏在,气质自然是顶好的,此刻眼神虽然冷漠锐利、但明亮有神,加之长眉入鬓,颇有任家人一贯精明强势的样子。
“娘、您有客人?”齐玥平日再怎么高情商,但承载着原主两世悲惨记忆的她,实在很难稳住自己的情绪。
好不容意能语气和缓地憋出这么一句废话来,已经是她的极限、也够给任氏面子了!
任氏对于两个孩子的管束虽然严格,即便齐玥姊弟哪里有问题,一般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多做纠正、而是回头私下相处时再点出──即便戚绯与她情同姐妹,但任氏还是惯性地想替女儿多保留一点颜面。
“是啊──!”任氏拉着戚绯的手,颇有些欢喜、又感情复杂地说着,“来、玥姐儿!这位是妳姨母、娘的表妹,当初娘嫁给妳爹后就因为各种巧合而几乎断了连系。好不容意这次跟着家人进京,这才得空来拜访咱们……都不是外人,妳喊着姨母也就对了!”
齐玥表情微微一僵,喉头总有种吞了苍蝇似的恶心感──
但看着任氏满是欢喜又充满期待的眼神,她又硬是把心中那股憋闷给咽了下去,强笑地喊了声“姨母”、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在得了戚绯一双玉臂钏做见面礼后,算是把这一个稍嫌冷场的照面给揭了过去。
“姊姊和姊夫教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乖巧得让人都不敢相信是只有九岁的姑娘。”戚绯并不想与齐玥处差了,虽然多少感受到小女孩的敌意,但看着她自然的态度,只把方才的那点不舒服,归咎在第一次看到陌生人的害羞之上,“哪像戚家那几个皮猴儿,整天吵着我连想睡个午觉都难!”
“男孩子总是活泼点,长大后就会沉稳了。”任氏听了,半是羡慕、半是感慨地说道,“要是阳哥儿也能像他们一样,我也能好受点……”
“当初的事情不也是意外么?”戚绯眼底略过一道光,面上却是不显、反而安慰似地搂着任氏,“更何况这么多年来,阳哥儿也平平安安地长大了,只要再娶一房能干的媳妇儿,就是咱们日后年纪大了,也不至于成日担心来担心去的!”
说得容易做的难,要是齐南阳这个样子好娶媳妇,任氏也不至于这么发愁。更何况看不见这事情在大家眼里可是相当严重的‘残疾’,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是绝对不可能愿意把女儿嫁过来的!
“瞧着姨母说的,我这做姊姊的人可就在一旁呢!”齐玥装做嗔怒地上前一步挽上任氏的手臂,状似不经意地把人给拉出了戚绯的怀里,“有我在的时候就教着他,嫁了之后改着让他姊夫给顶着,看看谁敢欺负了我弟弟去?”
怀中瞬间失去的温度,加上耳边有些霸道、还带着小孩子天真的语气,让戚绯心底的怪异忍不住翻涌而上,颇为惊疑地偷偷看向任氏的身侧──却意外地撞进一双不带温度的眼眸之中。
“这样,总比那些成天只知道哄着阳哥儿顽的人,姨母,您说我这样做……对是不对呢?”
戚绯还不及回答,任氏却已满是愉悦地搂着齐玥,笑语晏晏地说道,
“对、对!有妳这个好姊姊在旁边护着,谁还能欺负了阳哥儿去?”
然而接收到齐玥充满敌意目光的戚绯,冥冥之中倒是有种预感──眼前这小女孩,似乎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又好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早已看穿了自己伪装的模样,洞悉了自己的意图,正在威吓着、宣示着谁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主人。
“阳哥儿呢?”戚绯故意打趣道,“咱们说了半天嘴都干了,这正主儿偏生没有到场,可有些说不过去了呢!”
“他爹这两天似乎是托了朋友,好不容易请来了一名擅治眼疾的大夫,这会儿正看着呢!”任氏这次没让齐玥开口,语气满是期待地接过话头,“看上去似乎颇为厉害,带着咱们家的坐馆大夫前后捣弄着各种东西,南阳阁还不让随便进出,说不准真的能治好呢!”
戚绯听着心下一惊,下意识地连忙追问道,
“那大夫姓什名谁?阳哥儿这都那么久了,真能治好吗?”
“据说是某位神医的弟子。”任氏这几天忙着与大房对着做事,因着有丈夫和女儿盯着齐南阳这边,只能语焉不详地说道,“就盼着能治好,阳哥儿也能少吃点苦头。咱们这一房就他一个男丁,虽然解地相互扶持是应该……但要是他能支撑起门庭,以后行商做事,也总多几分底气。”
气氛一下子似乎是活络了起来,但随着任氏和齐玥越说越多,戚绯的心却焦躁了起来。
她是如此企盼能够嫁给那个男人,但眼看着对方家庭美满,连那本该是污点的瞎儿子也将要复明……
明明是自己先看见那个男人的,为什么这份幸福却不是自己的?
心中不甘的声音越吼越大,多年的忍让,似乎、也终将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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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觉得、逛街是一件最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