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迟归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
萧横玉急得不行,看见他终于醒了,才是真正的破涕而笑,柔声道:“你……”
可纵使她心里再多心思,论起实在来她跟燕迟归并不相熟,之前人家昏迷着她可以为所欲为,如今醒着反倒难以启齿。
思量半天,萧横玉问道:“你喝水吗?”
燕迟归面上敷着白绫,微微侧头,哑着声道:“你是……”
他慢慢地坐起身,宽大的雪白衣袖轻柔地垂着,随着窗中逃入的风吹而轻摆,仿若云一般轻缓,月一样柔和。
萧横玉讪讪开口:“我是萧家三娘,横……”
“横玉。”
燕迟归抬起头,抬手将眼前白绫揭下,他原就生得翩翩,这般动作更显动人,漆黑的眼眸好似寒潭一般深沉,仿佛眼里还飘荡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眼神迷离。
萧横玉见着更是难过,那边燕迟归却抬起手摸索着抚上萧横玉的面颊,柔声笑道:“让你久等了,闲箫横玉尽吟趣。你的名字很好。”
知道他看不见,萧横玉也懒得装笑脸,回握住他的手,企图用自己的体温让这双手温暖些许,沉声道:“殿下的名字也很好。”
听见许久未听的“殿下”二字,燕迟归愣神片刻,喟然长叹道:“也只有横玉会这样想我。”
萧横玉眸中一动,张口欲问燕迟归是不是还记得她,刚要开口,郁离却急急忙忙推门而入,萧横玉知定是有正事,忙起身将燕迟归扶好躺下,匆匆出去。
寂夜无云,星朗月明。
郁离面色沉重,望着萧横玉不语。
萧横玉横了她一眼,脸色不善道:“说罢,什么毒。”
郁离脸色铁青,原本近乎冷酷的脸孔上,渐渐泛出一抹掩饰不住的凶恶之色。
冷若冰霜,令人生畏。
“散情毒。”
“砰”的一声。
茶盏被掀翻在地,溅起水花。
萧横玉冷笑道:“她倒是狠心,我若当真饮下那茶,怕是今日就是我同燕迟归的祭日。”
郁离蹲下身子收拾好碎片,道:“便是王爷侥幸逃过一劫,也少不了背上个克妻名声,更是得罪萧家,此后再不会有人敢同他沾上关系。”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萧横玉闭眸,不饮他人食是萧家子女自幼便要养成的习惯,燕照不知道这一点才会直接在茶中下毒欲夺她性命,可此番她活下来,燕照怕是已经知道她并没有信任她。
只是萧横玉不明白,燕照杀了燕迟归有什么好处,燕迟归究竟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
难不成,真是为了宛陵王府那点少的可怜的家产?
萧横玉将郁离的话一五一十告知了燕迟归。
她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燕迟归的解释。
燕迟归却没法立刻告诉她什么。
他沉默的坐在那儿,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闭上眼睛,宽大的白色长袖随着他的动作垂道地上,燕迟归叹道:“德妃恨我,兄长厌我,阿照……”
他摇了摇头:“阿照曾经同我亲近,如今只怕比德妃还恨不得我死才好,你多提防。”
“萧家兄弟和睦,我不希望横玉懂为什么,只是连累你了。”
萧横玉听得出他不愿多谈的意思,她也用不着燕迟归告诉她什么,安慰道:“我能自己保护好自己,殿下也要好好活着,好吗?”
燕迟归应了声好,又道:“你且放心,除了你,德妃也不愿意我死的这么容易。”
否则,燕照又何必大费周章通过萧横玉来害他性命。
这是燕迟归的私事,萧横玉也怕戳中他的哪段伤心往事,陪着他睡了一会儿话就起身离开,只刚一关上房门,萧横玉便冷下声来,命令道:“昨日那个沏茶的姑娘手生的很漂亮,杜若,你去告诉她,子时将我想知道的事交代了,否则本妃便将她的手剁了送给她主子。”
夜凉如水。
许是燕横玉的威胁着实有用,也许是朱丹本身就对燕照没多少主仆情谊,杜若压根没费什么功夫就审问清楚。
被拖到萧横玉面前时,那张俏生生的脸已经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她挣扎的厉害,发髻凌乱,上好的绢花沾了尘土,看着狼狈极了。
萧横玉端起茶盏珉上一口,不知是哪一年的陈茶,难以下咽。
她问朱丹:“准备说了?”
朱丹哭得梨花带雨,只道自己跟着公主没多少时日,实在不知为何公主处处为难王爷。
但不等萧横玉开口处置,她又立刻抱上萧横玉双腿,哭道:“公主看中我只是觉得我会些医术,我真的……”
“我?”
萧横玉忽然笑起,转头对郁离道:“你看她,同你当初像不像?”
郁离抿唇无奈道:“不是所有不懂规矩的都一定同我来自一个地方。”
杜若默默道:“也不是所有懂规矩的就一定不来自那儿。”
萧横玉哄道:“我们杜若最懂规矩。”
还是萧横玉:“给我个理由,饶你不死。”
朱丹哭的眼睛红肿,一边拭泪一边道:“王妃喜欢王爷吗?”
“与你何干?”
朱丹道:“奴……奴婢只是有个法子……奇变偶不变!”
郁离一愣:“什么?”
杜若:“什么鸡?”
徒留朱丹错愕,飞快的补救:“奴婢是说能做个轮椅让王爷方便移动。”
萧横玉拍手道:“这不就对了,要什么东西,直接告诉郁离就好,她医术高明……”说罢,意味深长看了朱丹一眼:“你们多探讨探讨,说不准有什么收获呢?”
她跟一个古人能有什么好探讨的。
朱丹承认,她刚刚那一下的确有赌的成分,可若不是像她理解的那样,她们所说的“那个地方”又是指什么?
真倒霉。
被杜若一路拖走时朱丹还在思考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悲惨,勤勤恳恳读书,好不容易毕业了还没领上几天工资就“哐”的一下连人带医药箱掉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代。
本以为自己是女主角,结果不出两天就被人牙子卖到了宛陵王府,阴差阳错得了平乐公主赏识,还没乐几天,就被眼前这个女人抓到这儿一顿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