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首徒
【明日子时可来城外山神庙。】
!!!
都是修真界的人,谁没听过谁谁逛个街被大能看中赐予宝物/收为弟子的故事呢?
凡修仙之人,发现“机缘”二字的讯号,就没有不心动的。
冷静,冷静!
掐了自己两把,季瑶光才勉强克制住自己心中蓬发的幻想,迅速将布条塞进储物袋里,又将储物袋锁进柜子中。
原因无他,在魔宗做药人的那么多年里,她可见多了被所谓“机缘”哄骗的倒霉蛋。
--满心高兴以为自己遇见绝无仅有的机缘,兴冲冲过去,结果被掳回去当“弟子”。
熬出来的成了魔宗人,做了伥鬼,重复着师父教授的技巧,到处“招收”弟子。
至于熬不出来的……
运气好点的能有张破席裹尸,运气不好的,就成为来血池或者灵田的一份子……
你还有大仇没报,别为了一份不知真假的机缘又进了魔宗。
虽然,那群倒霉蛋是被“机缘”骗进魔宗,而她不一样,她是被自己的夫君和家人一齐送进魔宗的!
再次将仇人名字在心头念上几遍,如果言语能淬毒,或许那几人此刻已经暴毙。
按了按心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季瑶光重新捡起地上的匕首,将其在火焰上烧过一遍后又用烧热的酒淋了一遍,等到铜炉中的香气转为草木汁子的味道,挑起一点铜炉中的药膏涂抹在神识锁定的皮肤之上。
用刀尖碰了碰锁骨之下,确定那块皮肤暂时没了知觉,季瑶光心一横,匕首划开了一道口子。
神识是双手的延伸,不过片刻功夫,一团带着血肉的浓郁灵气被神识小心拔起。
它只有杏子大小,被拔出时还模仿着心脏在跳动,其下蔓延而出的几条粗壮根须在空气中寻摸着养分。
这么个东西,竟然在自己心脏旁边???
这究竟是什么,看着真的怪恶心的,差那么一丁点都能干的上刚离开的贺洄风两兄妹了。
季瑶光有一瞬间想将这团不明作用的东西直接丢出去,可想想修真界各式各样的手段,她硬生生忍下来,从储物袋里找了只匣子,又摸了块灵石,将这团灵气与灵石一同封存在匣中。
这样也算解决了一个大隐患。
季瑶光长舒一口气。
挑出一点铜炉里的药膏敷在匕首划开的皮肤处,剩下的全被分进几只玉瓶中,被季瑶光好好收进手腕上的储物手镯里。
--这是她在魔宗做药人时琢磨出的小玩意,被她取名为“断念回春”,只需要一些普通药材与适量云水玉一起煅烧,治愈效果比筑基可用的极品回春丹还好上几分。
量大好用成本低,缺陷是会麻痹皮肤感知,但用在治疗外伤上某种程度上还是优点。
不过就算如此,断念回春只能算是半成品。
--以它为基底,可以混上各类药物,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作用。
譬如混上一些曼陀罗花粉,药膏就会化成水状,届时,麻痹的作用将会被放大数倍。
季瑶光试过,一瓶成品麻倒一头筑基巅峰的大型妖兽不成问题,不过因为药膏的治疗能力,如果自己只能割破妖兽皮肤,可能给它造成伤害的时间还没它长好血肉的时间快。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偷妖兽血肉不被发现的好方法不是么?
确认好那几瓶断念回春好好收好不会和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混在一处,季瑶光往门上摸了一些稀释后的断念回春,又摆了个简易阵法,确认不会有什么炼气或者筑基闯进来后,她才往后一倒,沉沉睡去。
这是她回来的第一天。
时隔多年,季瑶光终于有了一夜好梦。
*
凌霄宗,观星峰。
这是凌霄宗最冷的地方,也是最适合冰灵根剑修的地方。
在那位天才二十二岁突破金丹成了全凌霄宗毋庸置疑的第一天才后,整个观星峰就归属于他。
观星峰山顶有一口寒泉,冰凉彻骨,最让人静心。
可浸泡在寒泉中,这位天才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
青年皱着眉,紧闭双目,似乎被拖入了一场无止境的梦魇之中。
“仙尊,我想学剑!”
“仙尊,如果我右手没废,您可以指点我一次吗……”
“仙尊……我可以叫您一句师父吗……”
话语回荡在耳边,梦中所见都是同一人。
那是一个女子。
一个他从魔宗里救出来的女子。
攻破魔宗那天,所有人或麻木或惊慌,只她一人手戴镣铐,怀中抱剑,用清凌凌的目光审视着凌霄宗众人。
作为一个药人,她与其他人相比实在冷静得过分。
就像是……一个魔宗刻意留下的棋子。
当时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惊叹于她对剑的执着与天赋,惋惜于她废掉的右手与被挖走的灵根,又忌惮于她的身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身后或许是魔宗。
所有人都藏着一份这样的猜测。
或许是想钓出她身后的魔宗,或许是想不出该怎么安置她,又或者是单纯地心疼被魔宗掳掠而去的可怜人……总之,她留在了凌霄宗。
不是弟子,不是客卿,甚至连杂役都不是,她是凌霄宗里一道所有人都缄默注视的影子。
长老们思考她该何去何从争论许多时日也没有结果,她似乎也不骄不躁,日日去演武场,与人论剑。
怕她误伤弟子,他乔装打扮与她交锋,一来二去竟也说得上几句话。
她的剑很怪,凌厉狠辣,不留后路,却又像是某种仁慈一般,从不用右手。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右手早就被废。
那是一双生来就该做剑修的手,天生的剑骨就这样稀里糊涂被毁去。
“早就过去了。”
听见她这样说时,他觉得胸口一阵阵的麻痒,微弱的,不致命,却存在感极强,搅得人坐立难安。
他以为自己只是一位剑修对另一位剑修的惋惜,后来才明白,那让人抽痛的感觉是心疼。
他在心疼她。
他在心疼一位魔宗的棋子。
这个认知让他恐惧。
面对魔宗人,他不该掺杂那么多个人感情的——有了感情,挥剑时就会有犹豫。
可她目前对于凌霄宗似乎也是个无害的存在。
他的理智在互相拉扯,情感却又一日一日沦陷。
他得承认,没有人会讨厌那样一个姑娘。
明明身处泥泞,却不服输地挣扎向上。
他清晰地记得她练剑时的眉眼,以及一招一式进步时的喜悦。
可也仅限于此了。
她是魔宗棋子,他是仙宗首徒。
他们不会是师徒,连朋友都不会是。
他心想。
如果、如果她不是魔宗细作的话,自己就把那套为她创的左手剑告诉她。
可那套剑法还是没有能告诉她。
她的毒爆发了。
她是魔宗的药人,他早该知道的。
在进凌霄宗前,她已经药石无医。
从毒爆发到油尽灯枯只用了七天。
他看着她再也提不起剑,直到眼底世界都成了灰白。
冰凉的身躯倒在他的怀里。
他才知道,她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妻子。
他是凌霄宗的首徒。
是她一直恨着的贺洄风。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为他的姑娘寻来同命契种于心头,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妄念,却不想,他重生了。
与那枚种于心头的同命契一起重生了。
可是现在……
同命契……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