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宗
宁台镇外。
林夫子提着酒壶从林中小路走到宁台镇外端的是轻松写意,参加这次猎妖的公子小姐们害怕追在身后的季瑶光,一个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一堆快累死的狗。
更有甚者,一看见镇口的石头就颓然坐地,扶着树干呜而哇之,要不是贺琉璃拽着季兰若跑得快,两人都得顶着一身秽物进镇。
等有人终于喘过气来,才一边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一边问:“可算逃开了,那个女疯子没追上来吧?”
没人回他。
众人皆注目于他身后。
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如同鬼魅:“嘻嘻,哪个女疯子没追上来呀?”
冰凉的金属触感贴近脖颈,发出疑问者瞪大眼睛,像个不大灵活的傀儡一般往后扭动着脖子。
“啊——!!!”
比乌鸦还要凄惨三分的尖叫穿破宁台镇上空的云层,那位公子望着身后的女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在惊吓之间把舌头狠狠咬了一口:“季、季、季、季瑶光?!!!!”
刚站在他身后的正是季瑶光。
林夫子带着他们在小路上绕了一大段路,季瑶光抄近道在宁台镇外等得快睡着才看见这班家伙狼狈的模样。
事实证明,这堆样子货大部分时候还可以更狼狈。
他们手脚并用,齐齐缩到林夫子身后,像是玩老鹰捉小鸡似的,几只手都死死抓着林夫子的衣袍不放。
但让他们放弃高高在上实在太难。
刚躲到林夫子身后,方才被吓得膝盖亲吻大地的仁兄就露出半拉脑袋,对着季瑶光大喊:“季瑶光,林夫子可就在这呢!”
“这次猎妖可关系着下个月的大比,你疯了事小,耽误了学院的大比那才是大事!”
“我告诉你季瑶光,你别那么嚣张,别想装疯卖傻逃过去!只要我们回了伏龙城,你今日所作所为必将钉在耻辱柱上,全伏龙城都会知道你是怎么一个恶毒善妒的疯女人!!!”
那位仁兄的话振聋发聩,众人齐齐望向他,这让他不禁飘飘然起来。
“哦?让整个伏龙城都知道我是个恶毒善妒的疯女人?”季瑶光笑笑,一步一步向书院同门逼近,“那可真遗憾,我不喜欢别人这么说我。”
“铮——!”
长剑出鞘,银闪闪的剑刃倒映着几人的面庞与丑态。
“你、你要做什么?!!”
那位仁兄大吼道,一边吼一边缩进林夫子的斗篷下。
“你不是说,要让全伏龙城都知道我是个恶毒善妒的疯女人?”她挽了个剑花,“那我只好真做个恶毒的疯子了。”
用剑代替手指在空气中一点一点地,谁被剑尖指到心头就凉了三分:“为了我的好名声,你们可一个都不能留,免得日后,我又被哪家公子退婚,到时候被你们拿出来当笑话,你说是吧?”
什么?!!!
那人痛哭流涕,瞪着眼睛大吼:“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
可季瑶光像没听到似的,依旧步步紧逼。
在季瑶光离林夫子只有三步距离时,他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就往镇子里爬去。
其他人有样学样,一眨眼功夫,宁台镇外只剩一个林夫子。
“废物。”季瑶光嗤笑道。
她提着剑,将这位最年轻的夫子从头到脚扫视一遍,面无表情道:“让开。”
“过刚易折。”林夫子叹了口气,“他们真出了事,就算季玉衡还活着也护不了你。”
“是么?那又如何?”季瑶光面上还是不达眼底的微笑,“退婚的是贺洄风,让我来的是季兰若,刺激我的是吴世仁,我只是个恶毒又善妒的疯女人,最喜欢听阿爹的话。”
“您说的,猎妖,是会死人的。”
“他们就算埋骨山中,也是正常的,不是么?”
“你——!”
林夫子重重叹了一口气,深呼吸后又问:“那群人呢?还活着么?怎么没过来?”
“他们不劳您老人家担心。”
“夫子,跟着您的是城里金尊玉贵的少爷,被他们欺负的也是每家每户的心肝肉。”
“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夫子?难道夫子觉得,这群金尊玉贵的天才们更乖巧懂事么?”
林夫子没有回答,季瑶光反而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进山猎妖,猎的究竟是妖还是人呢?”
“你——!”林夫子也像吴夫子一样,瞪大了眼睛,可惜他的胡子吹不动,望着只像一只滑稽的青蛙。
季瑶光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她使劲按了按上扬的嘴角,将林夫子从头到脚扫视一遍,问:“夫子,您还有别的吩咐么?”
林夫子一愣:“你说什么?”
“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就让开,你挡路了。”
将林夫子往轻轻一推,季瑶光收剑入鞘,背着手进了宁台镇唯一一家客栈之中。
望着季瑶光扬长而去的背影,林夫子涨红了脸,呼哧呼哧地呼吸着,抬起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过了许久,久到月亮往西沉,他提起酒葫芦,喝空最后一滴酒,对着月亮长叹一声,踏进了宁台镇中。
等季瑶光在客栈里收拾好一切,林夫子也把逃进宁台镇的公子小姐们搜罗完毕,带回了客栈。
与他的憔悴相比,这群人显然在镇子里耍了一轮威风,记吃不记打,又公鸡似的抖起了毛。
“要七间房。”数了数人数,林夫子递出去一袋灵石。
却不想,客栈的小妹拿起笔点了点,摇了摇头:“客人,房间不够。”
“哦,行,那给我开个——”
柴房两个字都没有说完,林夫子就看见先前和季瑶光呛声的那个蠢东西在客栈里环顾一周,走到了一位白衣姑娘桌前,丢了几块灵石。
“喂!你的房间,爷要了!要是不想风餐露宿,晚上来爷房间,保管给你住得暖暖和和的!”
那头蠢驴笑道。
一听见他的话,伏龙书院队伍里的几个人开始挤眉弄眼的,满口污言秽语听得大多数人皱起了眉。
被蠢驴威胁的姑娘自然也不例外。
她皱了皱眉,沉声问:“如果我说不呢?”
“那今晚就好好伺候爷吧,爷就喜欢冷美人,哈哈——啊!!!”
蠢驴的笑声戛然而止,被一声尖叫替代。
季瑶光走出房间,就能看见他被斩断的手臂和只带着帷帽的姑娘。
姑娘扶了扶帽子,拄着一把一人多高的金环大刀,一言不发。
“靠!知不知道爷是谁!你竟然敢这么对我!老子——啊!!!”捂着右臂的蠢驴破口大骂,话刚说了几句,就见刀光一闪,他两条手臂都被斩断。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快死了。”
一把钥匙甩在客栈桌上,姑娘甩了甩手里的白玉牌,提起大刀离开,临走前,不忘将蠢驴的两只手踩得稀巴烂。
“靠!什么玩意!让老子知道他是谁一定……”
没了手不耽误蠢驴骂骂咧咧。
季瑶光退回房间,下意识摸出纸笔画出了那块令牌上的图案。
——一朵含苞欲放的并蒂莲花,每片花瓣顶端都有一颗圆珠子,没有枝条,也没有叶片。
这是……
“逍遥宗芙蕖一脉的弟子?怎么会出现在伏龙城外?和……有关吗?”
客栈楼顶,身着红衣的青年望着白衣姑娘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他正是知道同命契断后从凌霄宗直奔伏龙城的贺洄风。
本想直接回到城中,心底灵光一闪让他在宁台镇客栈留住一晚,没想到还真有惊喜。
好久不见,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