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归去归来
我看到，法术景象里的王睁开了眼。
那是我，捂着胸口痛不欲生的我。
那一刻我睁开了眼，穿过不知多少年的时间，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段记忆。
那个时候的我趴在石头上，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五具不完整的白骨，冥冥还带着温度，却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看到湿漉漉贫瘠的石壁洞窟，看到我身下的五颗契约石，一下子悲怆浸满了我的内心。
那是我最忠实的信徒啊。
我颤抖的将契约石放入怀中，感受着它们还带着的体温。
契约石是我国家的一个风俗，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和这块契约石形影不离，是跟了一辈子的护身符。
我身上的法力在自动游走着，为我修复受损的心脉，链接我关节的筋脉。我呆呆的坐着，第一次，我在这人世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我从小就是天之骄女，我不仅仅出身皇室，还是法力最高强的女子，我的母亲一生只养育了我和姐姐，姐姐并不想做管理者，母亲就越发细心的培养我。我学习最先进的科学技术，思想文化。科教兴国不是一步而已，这是我们季家一代一代试错改进，是十几代人的经验，是十几代人的传承。
我骄傲的，我坚信我祖先希望看到的海晏河清可以在我这一代实现，我希望我祖先所梦想的改造自然，可以在我这一代实现；我自信的认为，哪怕不需要法术，我的子民也能过上修仙者所拥有的生活。
但是我错了。自然之力来之汹汹，我引以为傲的科技挡不住，我从小到大仰仗的法力不够用。
五行转换之术如此难啊，我已经是我们族中最熟练的人了，但我挡不住万丈的海水，我犹如井底之蛙，看着我的子民伸向我的手下一秒就失去力气。
我跳起我最不熟练的神乐舞，那一刻我真的希望神的降临。
要惩罚就惩罚我吧，是我不信神的代价，放过我的子民吧。
可是我越跳越绝望，没有停下来，什么都没停下来，有的只有更加猛烈的抨击。
我看到最后一处高地，我的五个祭祀在保护着我最后的子民。
她们是我最忠实的信徒啊，是我的家人，是我的挚友我看到她们身上稀薄的法力影子，再一下，神再给她们一击就要没了。
我飞快的跳起了舞。神乐舞可以帮助我更快的转化自然之力。我一边吸纳自然之力，一边将我的身躯变成了转换自然之力和法术的媒介，不计代价的将转换的法力。转换好的法力我统统送去了那一处高地。
我的脚开始粉末化，我的手也开始粉末化，我甚至能看到自然之力带走我生机的样子，但是我不在意，失去了脚我可以跪着跳舞，失去了双腿我可以手来舞蹈，失去了双手我还能通过唱歌来引导，就算眼盲口哑，只剩下呼吸，我也能继续为她们提供庇护。
渐渐的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我看不到摸不着，出不了声。
我只感觉有重物压到了我的脸上，像是人的脚。
我的眼泪奔涌而出，我喜极而泣
我的子民活下来了。
从那时起，我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外界如何，我只知道我最后的法力在保护我的意识，而我已经快没有法力了。
我安静的等待死亡。
我想是没有人愿意救我的，我想大家都会把这些灾难归于我的头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没有法力的子民，尊敬我，供养我，就是为了得到我的庇护，是我先失信的，如何能对子民的愤怒不愧疚呢。
但是我看到了光，五团柔光在同一时间朝我奔涌而来，我一下子意识到了是什么东西。
我好高兴，没有人放弃我，可是我也好难过，我不希望通过这么大的代价重返人间。
我朝五团光大喊道：“不要这样，不要伤害自己”
可是她们义无反顾，没有减速的冲到了我的怀里，我只能虚拢着她们，但是光球在碰到我的一瞬间就开始往我身体当中融合，哪怕我不断拉扯她们也无法改变。
整个过程好快，我只感受到了阳光普照一样的温暖。
下一秒我就睁开的眼。
是累累白骨啊，五具残缺不全的白骨，上面全是自然之力肆虐的痕迹。
不知何时经脉修复好了，我也不知枯坐到了什么时候。
是送饭的那个女人发现了我。
“啊！！王。。。。。是王。。。是王啊！”
我看着她飞奔了出去，带来了所有幸存下来的村民。
我皱了皱眉头，我记得应该有小男孩才对。
我的视线上移，看到了后面穿着一身新衣服的男人，还有最健壮的一个女人。
“布娅，我记得应该还有两个小男孩，你做了什么？”
布娅是个强壮的女人，但是没有法力，现在她只是阴沉着脸回我的话
“报告。。。王，他们死在了大灾难里。”
我沉默着。我其实并没有怀疑，因为大灾难里死人太正常了，我们国家的人比较喜欢女孩，因为女孩可以征选大祭祀，可以进入军队，如果表现得好，甚至是可以封侯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男孩被当作了女孩的附属品，男人在社会上很难自己立足。如果在危机的情况下，她们一定会选择救女孩而不是男孩。
虽然自我执政以来，已经大肆兴办男学，甚至科考也专门设立了男子专用，但是效果并不好，人们没有那么崇尚科技，在他们眼里，与生俱来的才是最好的，比如法力，而法力在女性身上的表现是最强大的。
可是那个唯一的男人的表现实在是太扎眼了，他颤抖着缩在布娅的身后，仿佛很怕跟我对视。
我法力只恢复了一点点，因为身体不是自己的，未来是否可以恢复完全其实也不得而知，不过对付没有法力的平民还是可以的。
我对着他的眼睛捏住了一条虚空的线，他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我。。。。我不该踩你的王上。饶了我饶了我。”他的头磕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不过他的话我并不在意
“那两个小男孩去哪里了？”我问他道。
他一下子呆愣了目光，随后是极其惊惧的眼神。
我已经通过他身后的意象看到了。
这是小祭祀专属的能力，我的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我怒气冲冲的站起来，但是布娅却挡在了他的前面。
“王上，敢问祭祀都去了哪里？”布娅环视了一圈那五具白骨，阴沉的问道。
我低下了眉眼，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说道“她们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
“我不信！”布娅上前一步，几乎要和我贴上，这对于以前的我来说是完全没有的事，布娅没有法力，只有在祈祷的时候才能见到我，只能远远的观望我，从不敢亵渎我。
但是此时，她好像，不再甘愿做跪在下面的人了。
“我看到像是，王上吸干了她们的精魄，又想来愚弄我们了。”布娅扫了一眼其他的人，其他人都低头不语，不打算说话。
我也没有接话，我不打算解释，我打算直接去复活她们，契约石在我这里，我身上还有她们的肉体，我总有办法。
我不打算放过这个男人的，这个男人竟然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做这么可恶的事情。
但是布娅并不打算让步。她又开口道“王，啊不，季，你已经不是王了，我们的家是因为你的错误决策惹怒了上神，才毁于一旦的，而我们建立的新的王朝，并不欢迎你。”
实话说，在真的听到自己的子民对自己的指责的时候我心里还是一阵刺痛，可是我没办法反驳，我拿不出没有神的证据，我拿不出神才是错误的证据。
“所以，你不能处置这个男人。”布娅说出了自己的需求，她有些不忍的看着我说“王啊，如果处死了这个男人，我们真的要灭亡了。”
她的第一句话并没有动摇我，我却因为这句话，不忍再管了。
我闭上眼睛不忍再看那个男人，背过身去，我才开口：“叫我季吧，我确实，不再能带领你们了，去吧。”
周围渐渐的开始有了压抑的抽噎声，慢慢的又都消失了，只剩我一个人。
我开始了寻找如何复活我的祭祀的路程。曾经的王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为了她们5人而活着。